Kostenlos

英雄崛起

Text
Aus der Reihe: 魔法戒環 #1
Als gelesen kennzeichnen
Schriftart:Kleiner AaGrößer Aa

第八章

索爾在人潮中穿梭疾走,緊追著艾瑞克隨扈的腳步。從剛才在訓練場開始,到此時發生的一切,彷彿一陣旋風刮過,快得讓他來不及釐清。直到現在,他的內心還在顫抖著,無法相信自己已經是護衛隊的成員了,而且而還被任命為艾瑞克的二號隨扈。

「不是叫你跟上來嗎?小子!」費斯哥德厲聲道。

索爾對被稱作「小子」感到很不滿,因為那名隨扈也不過大他幾歲而已。費斯哥德在人群中飛奔著,像是要把他甩掉似的。

「這裏一向都這麼擁擠嗎?」索爾緊跟在後頭大聲問。

「當然不是,」費斯哥德大聲回答:「今天不但是夏至,是一年中白天最長的日子,也是國王嫁女兒的日子,也是有史以來頭一遭開門給麥克勞德人進來的日子,這裏從來沒有這麼擁擠過,史無前例,出乎我的意料。我擔心我們要遲到了!」他邊說邊在人群中衝刺。

「我們要去哪兒?」索爾問。

「我們要去做一個優秀的隨扈必須做的事:幫他們的騎士做準備!」

「準備什麼?」索爾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問。熱到不行的他,伸手擦去流到眉骨上的汗。

「皇家騎射比賽!」

他們終於奔抵群眾聚集的地方,停在一名皇家衛兵面前。衛兵認出費斯哥德,向其他衛兵示意讓兩人通過。

他們從繩索下鑽進了一般民眾不得進入的空地。索爾睜大雙眼:騎射跑道就近在眼前!跑道繩索外站滿了圍觀者,跑道上則站著許多戰馬,高大的程度是索爾前所未見的,馬背上則坐著身披各式戰甲的騎士們。除了銀色騎士之外,場上還有來自兩個王國各地方的騎士,他們來自不同的省份,有些身穿黑色戰甲,有些則身穿白色戰甲,每個人都戴了頭盔,配帶著各種不同形狀大小的武器。此刻,彷彿整個世界都聚集到了騎射跑道。

場上已經在進行著比賽,來自不知名地區的騎士們互相發動攻擊,長矛與盾牌敲擊的鏘鏘聲此起彼落,民眾也不時發出短暫的歡呼聲。戰馬的力氣與速度和武器的聲響讓索爾感到不可思議,這簡直是一項死亡藝術。

「這根本不是體育競賽!」索爾一面跟著費斯哥德走在跑道邊上,一面對他說。

「它的確不是啊!」費斯哥德的回答混雜了刀劍的撞擊聲:「它只是冠了比賽的稱號而已。這裏是個戰場,每天都死人,能毫髮無傷出去的沒有幾個。」

此時,索爾抬起頭來,正好看見兩名騎士以全速互相衝撞,發出了可怕的金屬撞擊聲,只見一名騎士從馬背上摔下來,飛落在離索爾不過幾步遠的地上。

民眾們倒抽了一口氣。那名騎士動也不動,索爾瞥見一截木桿插在他的胸口上,刺穿了他的鎧甲,他痛苦地哀嚎著,鮮血從口中湧出。幾名隨扈見狀上前察看,然後將他拖離現場。另一名獲勝的騎士則在場上慢步巡遊,舉著長矛接受群眾的歡呼。

索爾非常驚訝,沒有想到這項比賽會如此致命。

「剛才那些男孩做的事,就是你現在要做的工作。」費斯哥德說:「你現在的身份是一名隨扈,正確一點的說法是——二號隨扈。」

他停下動作貼近索爾,近到索爾可以聞到他的口臭。

「不要忘記,我聽命於艾瑞克,而你必須聽命於我,你的工作就是協助我,懂嗎?」

索爾點點頭,試著接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而這一切和他過去想像的完全不同,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確定他在這裏的真正意義為何。他也意識到他的存在讓費斯哥德飽受威脅,他明顯地感受到他對他的敵意。

「我絕對沒有要妨礙你和艾瑞克主僕關係的意思。」索爾這麼說。

費斯哥德嗤之以鼻。

「你沒那個能耐,小子!乖乖待著聽話就是。」

說完,費斯哥德便往繩索後面一串蜿蜒的小徑上走去,索爾趕緊跟著,赫然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宛如迷宮的馬廄。在一條窄窄的迴廊上,擠滿了不停跺著步的戰馬,每匹馬旁邊都有隨扈小心翼翼地照料著。費斯哥德轉來轉去,終於在一匹高大威武的戰馬前停了下來,索爾跟著後頭喘著氣。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雄偉漂亮的動物,牠被單獨安置在柵欄後面,一付隨時可以出征的姿態。

「這是沃克芬,」費斯哥德對索爾說:「艾瑞克的馬,或者說其中一匹馬。這是艾瑞克騎射時喜歡騎的馬,它的脾氣不大好,不過艾瑞克有他的辦法。去把門打開!」費斯哥德命令著。

索爾先是疑惑地看著他,然後再轉頭看著閘門,心想該做什麼好。他走上前拉了拉板條中間的栓子,可是門並沒有打開。他使勁再拉一次,栓子動了,於是他輕輕將閘門推開。

就在他推開閘門之際,沃克芬嘶鳴著向後仰,前腳踢中了木頭,擦過索爾的指尖,痛得他忙不迭地將手縮了回來。

費斯哥德幸災樂禍地笑著。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你開門的原因!下次動作快點,小子!沃克芬是不等人的,尤其是你!」

索爾覺得很生氣,費斯哥德這下真的把他惹毛了,他不確定他是否能繼續容忍他。

這次他不敢再站在揮動的馬蹄前,迅速打開閘門。

「要我拉牠出去嗎?」索爾不安地問。面對又踼又擺的沃克芬,他還真不想拉那韁繩。

「當然不用,」費斯哥德說:「這是我的工作,你的工作是聽從我的指示餵牠飼料,還有清理牠的排泄物。」

費斯哥德抓著沃克芬的韁繩拉牠走出馬廄,索爾吞了口口水注視著。他沒有想到他的護衛隊生涯是從這裏開始的,他知道凡事都有開始,但這實在是有些侮辱人。從前,他所想像的護衛隊生活是戰爭、榮耀、戰鬥、訓練,以及與和他年齡相當的男孩們競技,從來沒有想過會成為一個待命的僕人,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

他們終於離開陰暗的馬廄,回到陽光燦爛的騎射區。正當索爾瞇起眼睛重新適應光線的時候,卻突然被數千人對騎士互相砍殺報以熱烈的喝采聲嚇到。他從來沒有聽過那麼可怕的金屬撞擊聲,整個地面也被馬踩踏得有如發生地震一般。

周圍全是準備著進場的騎士和他們的隨扈。只見隨扈們忙著擦拭騎士們的戰甲,為他們的武器上油,檢查馬鞍和皮帶是否綁妥,等騎士上了馬等待點名之時,他們還得再仔細檢查一次武器。

「艾爾馬金!」司儀喊著。

這個騎士來自一個索爾未從聽說過的省份,身形壯碩,穿著紅色戰袍,騎著馬從閘閥後跑出,所幸索爾及時跳開,沒有被撞到。騎士衝進狹窄的跑道,用長矛掃落對手的盾牌。兩人用劍互砍之際,另一名騎士突然以矛襲擊,艾爾馬金向後飛出落地。群眾歡呼著。

艾爾馬金迅速從地上跳起、轉圈,然後向站在索爾身旁的一個隨扈伸出手。

「我的錘!」騎士大喊。

那名隨扈立刻彈起,在武器架上抓下一把釘錘,朝站在跑道中央的艾爾馬金衝過去,但此時另一名騎士已經掉頭準備再度出擊。正當那名隨扈跑到其主人跟前時,另一名騎士已經飛也似地衝向他們兩人,不待隨扈將釘錘交給艾爾馬金,另一名騎士已舉起長矛往下一刺,卻先掃過了艾爾馬金隨扈的頭部,只見那隨扈即刻旋轉倒地,整張臉撞在地上。

他一動也不動。索爾遠遠地看見血從他的頭部冒出,染紅了一地。

索爾用力吞嚥。

「是不是不太好看?」

索爾瞪了站在身旁的費斯哥德一眼。

「你要學著堅強點,這是一場戰爭,我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就在此時,正中央那條最主要的騎射跑道打開了,群眾頓時安靜下來,索爾感受到一股期待的氛圍,而其他正在進行的騎射競賽也隨之停下。在跑道的那頭,坎卓克手持長矛騎著馬出現了。

面對他從跑道另一頭出來的,很明顯是麥克勞德家族的騎士。

「麥克基爾對麥克勞德,」費斯哥德小聲地對索爾說:「我們已經打了一千年的仗了,我不相信這場比賽能讓雙方休戰。」

兩名騎士放下面罩,號角聲跟著響起,只聽見一聲吆喝,雙方開始衝刺。

索爾對兩人衝刺的速度驚嘆不已,沒多久兩人已經轟地一聲撞在一起,聲音大到索爾幾乎忍不住要用手掩耳。當兩人從馬背上摔下來時,眾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們站起來脫掉頭盔,隨扈們立即遞上短劍,兩人開始用盡全力搏鬥。坎卓克揮劍戰鬥的技術實在太精采,看得索爾如痴如醉。但麥克勞德也不遑多讓,雙方想盡辦法消耗對方的體力,來來回回互不相讓。

最後,兩人舉起劍奮力一擊,雙方的劍都被擊落。他們的隨扈又拿著釘錘跑上前,但當坎卓克伸手接錘時,麥克勞德的隨扈竟然拿著武器跑到坎卓克身後,給了他背部重重的一擊,坎卓克應聲倒地,群眾驚恐地倒抽一口氣。

麥克勞德騎士拾起他的劍,走上前直指坎卓克的喉頭,將他制止在地,坎卓克無計可施。

「我認輸!」他喊著。

麥克勞德人爆出勝利的歡呼,但麥克基爾也同時發出了怒吼。

「使詐!」麥克基爾人大叫。

「使詐!使詐!」憤怒的嘶吼此起彼落。

群眾愈來愈激憤,抗議聲浪之大快速地將人群分開,麥克基爾與麥克勞德雙方人馬開始向對方逼近。

「情況不妙!」站在一旁觀看的費斯哥德對索爾說。

沒多久,群眾衝突便開始了,大家互相扭打,變成一場集體鬥毆,場面混亂得不可開交。人們瘋狂地揮拳,互扯頭髮,想盡辦法將對方打倒在地。群情沸騰,戰爭似乎將一觸即發。

此時,號角響起,雙方衛兵列隊進入,試著分開群眾。這時又響起一聲更大的號角聲,只見麥克基爾國王從王座上起立,全場立刻肅靜。

「今天不容有人生事!」他用其王者之聲說道:「不准有人破壞今天的慶典!不准有人在我的土地上撒野!」

群眾逐漸冷靜下來。

「如果大家那麼盼望看到一場兩大騎隊之間的競賽,那麼,就讓我們雙方各派出一位戰士,一流的戰士,來一決勝負!」

麥克基爾國王轉過頭,望向由隨從陪伴、坐在另一邊的麥克勞德國王。

「您同意嗎?」麥克基爾大聲問。

麥克勞德嚴肅地站起來。

「我同意!」他大聲回應。

雙方群眾皆歡呼了起來。

「請選出你們最強的戰士!」麥克基爾喊著。

「我已經選好了!」麥克勞德回答。

一名壯碩得令人生畏的騎士騎著馬從麥克勞德隊中現身,他是索爾見過最魁梧的人,看起來就像一塊巨石,渾身肌肉,留著長鬍子,眉間刻著一道深深的溝紋。

此時,索爾感覺周圍有人在移動,只見艾瑞克從他身邊出現,騎上沃克芬上前。索爾用力吞了口口水,不敢相信正在發生的事。他深深以艾瑞克為傲。

他忽然記起自己正在執行勤務,焦慮之情油然而生,因為他的騎士主人正準備迎戰,而他正是他的隨扈。

「我們現在該做什麼?」索爾焦急地問費斯哥德。

「站好待命,聽我的命令行事!」他回答。

艾瑞克邁開大步踏上騎射跑道,兩名騎士面對面在定點停駐,兩匹馬跺著步,形成緊張的對峙形勢。索爾一邊等待一邊觀看,心臟在胸口狂跳著。

號角響起,兩人開始發動攻擊。

沃克芬的美麗與優雅令索爾目瞪口呆,有如飛魚在海面上跳躍一般。對方的騎士雖然高壯,但艾瑞克勝在優雅流暢,他凌空揮劍,壓低著頭,身上那件呈波浪狀起伏的銀色戰甲,是索爾見過最閃亮的一件。

兩人開始正面交鋒,艾瑞克持長矛瞄準目標,身體往一側傾斜。他正面擊中了對方的盾牌,也在同一時間躲開了對方的攻擊。

大山一般的騎士往後重重一跌,宛如巨石落地。

艾瑞克呼嘯而過,跟著掉頭迴轉,麥克基爾民眾無不歡聲雷動。他將面罩掀起,以矛尖指著對方喉嚨。

「投降吧!」艾瑞克喊。

對方吐了口口水。

「絕不!」

接著他從藏在腰間的一個小包裏,抓出一把泥土,趁艾瑞克不備,往艾瑞克的臉上丟去。

艾瑞克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立即伸手護眼,手中長矛因而落地,接著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眼見艾瑞克落馬並緊緊地用手壓著雙眼,麥克基爾群眾不禁發出憤怒的噓聲、嘶吼與怒罵。對方騎士抓緊時間奔上前,用膝蓋頂住艾瑞克的胸口。

艾瑞克翻了個身,此時對方撿起一塊大石頭高高舉起,準備往艾瑞克的頭顱砸下。

「不!」索爾尖叫,不由自主地站了出去。

石頭往下砸的瞬間索爾害怕極了,所幸艾瑞克在最後關頭翻滾出去,石頭於是重重地砸在方才艾瑞克頭部所在的位置。

艾瑞克的敏捷讓索爾讚嘆不已,一轉身,他已重新站穩面對這個齷齪的對手。

「短劍!」雙方國王喊著。

費斯哥德突然轉身,張大眼睛瞪著索爾。

「拿劍給我!」他大叫。

索爾慌亂到心臟狂跳,連忙轉身搜尋艾瑞克的武器架,焦急地找尋短劍。他從一排令人眼花瞭亂的武器中,抓起一把劍遞到費斯哥德手上。

「笨蛋!這是中長劍!」費斯哥德怒斥。

索爾喉嚨一緊,覺得全國人民都在盯著他看,不禁恐慌不已,一陣天旋地轉,視線也因焦慮變得模糊,看不清哪一把劍才是對的。他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費斯哥德見狀立刻推開索爾,自己抓起短劍奔上騎射跑道。

索爾看著他往前跑,深覺自己是個毫無用處、糟糕至極的傢伙。他也試著想像,倘若在眾人面前奔跑的是他,他大概會腿軟。

對方的隨扈搶先一步將劍送到主人手中,艾瑞克馬上跳開,差點就被對方的劍砍中。費斯哥德終於把短劍送到艾瑞克手上,同一時間,對方騎士再一次向艾瑞克發動攻擊,聰明的艾瑞克等到最後一刻才閃開。

對方騎士沒有因此停下來,仍繼續向前衝,還站在原地的費斯哥德不幸被他撞個正著。騎士因未能逮到艾瑞克而怒氣衝天,他用雙手扯住費斯哥德的頭髮,用頭使勁往他臉上撞去。

只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鮮血立刻從費斯哥德的鼻子裏冒出,跟著,他便不支倒地。

索爾嚇得張大了嘴吧不敢相信,群眾也難以置信,不斷喝著倒采嘶吼怒罵。

艾瑞克也未能刺中對方,兩人又再一次面對面。

索爾突然意識到,他現在是艾瑞克唯一的隨扈了,不禁緊張萬分。現在怎麼辦?他完全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形,更何況全國人民都在看著。

兩大騎士一次又一次猛烈地攻擊著對方,麥克勞德騎士明顯比艾瑞克孔武有力,但艾瑞克攻守較佳,動作快速又敏捷,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

麥克基爾國王忍不住站了起來。

「長矛!」他喊著。

索爾的心臟狂跳,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是他的工作。

他跳起來搜尋武器架,把看起來最合適的一件拿下來。他抓著長矛的皮革把手,祈求這次沒有拿錯。

他跑上跑道,感覺有千百隻眼睛盯著他。他使出全力朝艾瑞克奔去,有一種願意為他奉獻一切的心情,終於順利將長矛遞到他手上。看見自己搶先將武器送到主人手裏,索爾為自己感到驕傲。

艾瑞克拿起長矛轉向對方,以光榮戰士自居的他,等對方拿到武器後才開始發動攻擊。索爾趕緊退到一旁,以免重蹈費斯哥德的覆轍,並將癱在地上的費斯哥德拖離危險區域。

索爾觀察著比賽的進行,感覺有些不對勁。他看見艾瑞克的對手將他的矛高高舉起,然後以一種奇怪的動作往下揮。突然間,索爾覺得世界以一種他不曾見過的方式聚焦,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有蹊蹺,於是定睛注視對方騎士長矛上的矛頭,仔細一看,發現矛頭是鬆的,原來,那名騎士準備將矛頭當成飛刀使用。

騎士一揮長矛,矛頭應聲脫落,在空中打轉,直指艾瑞克的心臟。這麼短的時間內,艾瑞克是沒有辦法反應的,他可能隨時會死,而那呈鋸齒狀的刀刃絕對能刺穿鎧甲。

就在此時,索爾感到體溫升高,體內有一種刺痛的感覺,那是他在黑森林裏與希伯獸打鬥時曾經出現過的感覺。世界在他的眼裏放慢了速度,他看到矛頭改以慢速度轉動著,同時感到身體裏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與熱力在上升著。

他走上前去,感覺自己有能力鎮住那個矛頭。於是,他開始用念力要求矛頭停下,用命令的方式要它停下。他不想看到艾瑞克受傷,更不想看到他是這麼受傷的。

「不!」索爾尖叫。

他又跨出另一步,伸出手掌對準矛頭。

當矛頭就要刺入艾瑞克心臟之際,突然應聲停在半空中不動。

接著向下掉落地面。

兩名騎士轉身看著索爾,兩位國王也是,就連成千上萬的圍觀者也是。索爾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盯著他,這才意識到大家全都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事。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個正常人,他擁有某種特殊力量,介入了比賽,救了艾瑞克,同時——還改變了這個國家的命運。

索爾站著一動也不動,回想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他現在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有別於常人。

他到底是誰?

第九章

索爾被許多人推擠著,而國王最小的兒子,同時也是他護衛隊的搭檔瑞斯,正領著他穿過群眾。自從經歷了剛才那場騎射比賽之後,事情變得一團亂。他在騎射場上做的事,他用來阻擋矛頭射殺艾瑞克的神奇力量,已經成為整個國家關注的焦點。那場比賽隨後被叫停,兩位國王不但取消了比賽,還簽訂了停戰協定,所有的騎士都回到自己的部隊裏,民眾沸沸揚揚地議論著,索爾也由瑞斯陪同,被軍隊帶走。

他由皇家侍衛帶著從群眾後方離去,瑞斯全程拽著他的手臂。今天一天發生的事讓索爾仍驚嚇莫名,他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影響了什麼,他其實只想當一個無名小卒,一個皇家護衛而已,他一點也不想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

更糟的是,他不知道他們要將他帶往何處,該不是因為他妨礙了賽事所以要懲罰他吧?沒錯,他救了艾瑞克的命,但也確實妨礙了一場重要的騎士爭霸賽,一個隨扈是萬萬不能做出這樣的舉動的,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會被獎賞,還是會被譴責。

「那是怎麼一回事?」瑞斯一邊揪著他一邊問。索爾無意識地跟隨著,腦子裏只想著把事情搞清楚。他所經之處擠滿了對著他目瞪口呆的民眾,彷彿他是個怪胎似的。

「我也不知道,」索爾老實回答:「我只是想助艾瑞克一臂之力,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瑞斯搖了搖頭。

「你救了艾瑞克的命,你明白嗎?你救了我們最富盛名的騎士啊!」

索爾聽了瑞斯的話之後覺得很欣慰,鬆了一口氣。他從一開始就很喜歡瑞斯,覺得他擁有讓人鎮定下來的力量,永遠都知道該說什麼話。他心想,或許他不是要去受罰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家或許會把他視為一個英雄也說不定。

「我沒有刻意要做什麼,」索爾說:「我只是希望他能活著,事情就很自然地這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的?」瑞斯重覆索爾的話:「我就沒辦法,其他人也沒辦法。」

一轉彎,索爾看見了國王的城堡,一望無際,高聳入雲,像一座巨大的紀念碑。鵝卵石舖成的道路與吊橋兩側皆有士兵們列隊站崗,以防普通民眾闖入。這時,士兵們退至一旁讓瑞斯與索爾經過。

兩人沿著站滿衛兵的路走到鑲滿螺栓的大拱門前,四名士兵打開大門後退到一旁立正站好,索爾不敢相信此刻受到的待遇,彷彿自己也是皇室的一員似的。

他們走進城堡,士兵重新將大門關上,索爾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城堡內部碩大無比,一呎厚的巨大石牆高高砌起,廳堂又寬又大。眼前有數百名皇家成員走動著,正七嘴八舌地高談闊論,情緒十分興奮。他一進門,所有的眼睛立即落在他身上,讓他覺得十分不自在。

索爾與瑞斯走在城堡走廊上,眾人無不張口瞠目地圍上來。索爾從未見過如此多身著華服的人,其中有幾十個不同年紀的女孩們,個個穿著精緻的服飾,手繞著手竊竊私語,看著他咯咯地笑,讓他覺得十分尷尬。他分辨不出她們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在嘲笑他。他非常不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尤其是在皇宮裏,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應對。

「為什麼他們都在笑我?」他問瑞斯。

瑞斯呵呵一笑。「他們不是在笑你,」他說:「他們喜歡你,因為你現在是名人!」

「名人?」他聽了很驚訝:「那是什麼意思?我才剛到這兒不久。」

瑞斯笑著將手搭在他肩上,覺得索爾很逗。

「在皇城,消息傳得比你想像的要快得多,而且像你這種新來的——呃,在皇城裏可不是每天都有喔!」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他覺得瑞斯正帶著自己前往某個地方。

「我父王要見你。」他回答。此時,他們來到另一條走廊。

「你父王?你是說....國王?」他霎時覺得緊張萬分。「他為什麼要見我?你確定嗎?」

瑞斯笑著。

「我很確定。你不用這麼緊張,不過就是我老爹。」

「不過就是你老爹?」索爾不敢相信:「他是國王啊!」

「他一點也不兇,我相信你們會很愉快的,畢竟你救了艾瑞克的性命。」

索爾用力嚥了口口水,手心裏都是汗。此時另一道大門打開了,他們走進一間偌大的廳堂。索爾抬頭看見呈拱形的超高天花板上滿是精美絕倫的設計,不由得目瞪口呆,牆上還裝有拱形的彩繪玻璃窗。此外,大廳裏還塞滿了群眾,起碼有一千人以上,擠到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宴會桌從大廳的這頭擺到那頭,人們坐在看不到盡頭的長凳上用餐,大廳中央有一條舖著紅地毯的狹長走道,走道盡頭是一個演說台,上面放著國王的寶座。瑞斯與索爾走上紅毯,朝國王走去,群眾紛紛讓道。

「你要帶他去哪兒?」一個充滿敵意、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出現。

索爾抬頭看見一個人站在他面前,那人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多少,一身皇家裝束,顯然是位王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輕蔑地看著他們。

「這是父王的命令,」瑞斯回嗆:「你最好閃開點,除非你想違抗他的命令。」

王子站在原地皺著眉審視著索爾,像咬到爛蘋果似地露出一付嫌惡的表情。索爾一點也不喜歡他:他的外貌瘦削且不友善,眼神不停地飄移,看起來一點都不值得信任。

「這裏不是老百姓來的地方,」王子回答:「叫這個賤民出去,滾回他自己的地方去。」

索爾胸口一緊。這人顯然很厭惡他,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

「要不要我把你說的話轉告給父王?」瑞斯不甘示弱。

王子很不情願地轉身離去。

他們繼續向前走。「那是誰?」索爾問瑞斯。

 

「別理他,」瑞斯回答:「是我的一個哥哥,大哥葛瑞斯,喔不,其實不是大哥,只是法律上的大哥,你在競技場上見過的坎卓克才是真的大哥。」

「為什麼葛瑞斯那麼厭惡我?我根本不認識他。」

「別擔心,他不只是厭惡你,他厭惡每一個人,以及每一個接近我們家人的人,對他來說是那是一種威脅。不要理會他,像他這種人多得是。」

索爾對瑞斯心存愈來愈多的感激,他知道瑞斯是個真正的朋友。

「你為什麼願意幫助我?」索爾好奇地問。

瑞斯聳聳肩。

「是父王命我帶你來的。別忘了,你還是我的訓練搭檔呢,而且,我已經很久沒有遇過和我年紀相近、值得我結交的人。」

「我哪一點值得你結交啊?」索爾問。

「你的戰鬥精神啊,這是裝不出來的。」

他們繼續朝國王走去。索爾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與瑞斯似乎已經認識很久了,但從某些方面來說,他覺得瑞斯簡直就像是他的親兄弟。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兄弟,不曾有過真正的兄弟,因此,現在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很棒。

「別擔心,我其他的哥哥們和他不一樣,」瑞斯說著。兩人身旁擠滿了為看索爾一眼的人。「你見過的坎卓克是最棒的,雖然他和我同父異母,但我完全把他當親哥哥看待,比葛瑞斯還親。坎卓克也像是我另一個父親,我相信你以後也會有這種感覺,他什麼都願意為我做,或為任何人做,是我們家族裏最受歡迎的一個,他不能成為國王真是太可惜了。」

「你說『哥哥們』,你還有其他哥哥嗎?」索爾問。

瑞斯做了一口深呼吸。

「是的,我還有另外一個哥哥,我們並不太親近。他叫高弗瑞,整天和老百姓泡在啤酒屋裏浪費人生。他和我們不一樣,他不是戰士,而且他對當戰士一點興趣也沒有,實際上,他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除了啤酒和女人。」

突然間,一個女孩擋住了去路,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只見索爾整個人呆住。女孩看起來約年長他兩歲,睜著藍色的杏眼,皮膚極好,有一頭長長的紅髮。她穿著一件鑲著蕾絲邊的白色綢緞洋裝,眼睛閃閃發亮,正開心而頑皮地跳著。她定定地注視著索爾的眼睛,把索爾迷得神魂顛倒,完全無法動彈,她是索爾見過最美麗的人。

她微笑著,露出了白色的貝齒。索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呆若木雞,雖然她的笑靨讓他寸步難移,卻也瞬間照亮了他的心,他的生命從來沒有如此鮮活過。

索爾站在那兒無法言語,無法呼吸,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受。

「你不介紹給我認識嗎?」女孩問瑞斯。索爾覺得她的聲音有如天籟,比她的外表還要甜美。

瑞斯嘆了口氣。

「這是我姐姐,」他微笑著說:「關,這是索爾。索爾,這是關。」

關屈了屈膝。

「你好嗎?」她微笑著說。

索爾還是不動如山,關終於忍不住笑了。

「你可不要一下子說太多話喔!」她笑著。

索爾耳根子都紅了,他清了清嗓子。

「我,呃,我——很抱歉,」他說著:「我是索爾。」

關咯咯笑著。

「我知道,」她說著,然後轉向弟弟:「天哪,瑞斯,你朋友說話的方式真特別!」

「父王要見他,」他不耐煩地說:「我們要遲到了。」

索爾很想和她說話,想告訴她他覺得她很漂亮、很高興見到她、很高興她能停下來和他說話等等,但是他一輩子沒有這麼緊張過,舌頭完全打了結,只勉強擠出:

「謝謝!」

關不住地嬌笑,越笑越大聲。

「謝什麼?」她問,眼睛發著光,覺得很有意思。

索爾覺得自己的臉又發燙了。

「嗯,我也不知道。」他彷彿在喃喃自語。

關笑得更大聲了,索爾覺得很丟臉。這時瑞斯用手肘頂了頂索爾,催促著他,於是兩人繼續向前走。走了幾步後,索爾回頭張望,關還站在那兒注視著他。

索爾的心狂跳著,他很想和她聊聊天,很想多了解她一些,但對於自己的拙於言辭感到十分尷尬。其實,他過去在小村子裏從來沒有和女孩子打過照面,更遑論見過如此美麗的人,也從未有人告訴他該和女孩子說什麼,在女孩子面前該如何表現。

「她很愛說話,」瑞斯邊走邊告訴他:「不用太在意她。」

「她叫什麼名字?」索爾問。

瑞斯用滑稽的眼神看了索爾一眼。「她剛才不是說了嗎?」他笑著。

「很抱歉,我,嗯,忘了。」索爾尷尬地回答。

「關德琳,大家都叫她關。」

關德琳。索爾在心裏反覆背誦她的名字。關德琳。關。他不想忘記這個名字,希望能永遠記住它。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她,應該不會有了,因為自己只是個普通老百姓。想到這兒,索爾覺得很傷心。

群眾逐漸安靜下來,索爾抬起頭來,發現他們已經來到國王的跟前。麥克基爾國王坐在王座上,穿著紫色披風,戴著王冠,極富威嚴。

瑞斯向國王行跪拜禮,群眾安靜地看著,索爾也跟著向國王行跪拜禮,大廳裏依舊鴉雀無聲。

國王清清嗓子,聽起來低沉而和藹。他開始說話,厚實的聲音在大廳裏迴盪。

「來自西環王國南省低地的索爾格林,」國王說:「你可知你今天妨礙了皇家騎射比賽嗎?」

索爾一時說不出話來,國王這個開場白讓他覺得情況不妙,心想自己八成會被處罰。

「我很抱歉,陛下,」他好不容易擠出話來:「我不是有意的。」

麥克基爾把身體往前傾,揚起一邊的眉毛。

「不是有意的?你是說你救艾瑞克不是有意的?」

索爾慌了,覺得自己把事情愈弄愈糟。

「不,陛下,我的意思是——」

「所以你承認你是故意妨礙比賽的進行囉?」

索爾心砰砰地跳著。這要他怎麼回答呢?

「我很抱歉,陛下,我想,我只是....想幫忙。」

「想幫忙?」麥克基爾發出如洪鐘般的聲音反問,接著靠回王座大聲地笑了起來。

群眾一陣哄堂大笑,索爾的臉漲得通紅,這已不知是今天第幾次了。他心裏猶豫著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

「孩子,你起來,到這兒來。」麥克基爾命令著。

索爾慢慢起身向前。他抬起頭來,驚訝地看到國王正微笑地審視著自己。

「你的臉上有貴族的氣息,你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男孩,絕對不是。」

麥克基爾又清了清嗓子。

「艾瑞克是我們最愛戴的騎士,對全國人民來說,你今天做了一件非常偉大的事。為了嘉獎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家人之一,享有和我所有的兒子一樣的尊榮!」

國王靠在椅背上大聲地說:「特此宣佈!」

全場歡聲雷動。

索爾環顧四周不知如何是好,他搞不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國王的家人?這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事,一開始他只希望能被選進護衛隊,現在卻發展成這個局面,雖然內心充滿了感激與喜悅,卻完全不知所措。

不待他反應,大廳裏突然揚起音樂,眾人聞之起舞,盛宴於是開始,大家圍著他大肆慶祝,場面一片混亂。他抬頭望著國王,看到他眼裏充滿了愛、關懷與接受,他從小到大沒有感受過父愛,但此刻他感受到了,那是一份來自一個男人的關愛,而且那個男人還是一國之君!他的人生在一天之內整個大逆轉,他只盼望這一切都是真的。

*

關德琳在人群中往前衝,希望能在那男孩離開皇宮之前再看他一眼。索爾。一想到他,她就心跳加速,他的名字在她腦中揮之不去。自從與他見過面後,她便無時無刻不想著他,雖然他年紀小她一兩歲,但卻散發著成熟的氣質,比其他人更成熟,也更有深度。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便覺得好像早就與他熟識。一想到見面時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就不自覺地笑出來。她可以從他眼裏看出,他對她也有相同的感覺。

當然,她還不了解這個男孩,但她看到了他在騎射場上的作為,以及弟弟對他的喜愛。她一直在觀察他,覺得他很特別,有不同於他人之處,與他見過面後,更加確信她的直覺是對的。他具有在這裏出生長大的皇室成員所沒有的氣質,他非常地真誠,是個局外人,普通人,但奇怪的是,他又擁有皇室的氣度儀態,對自己自視甚高。

關來到城堡上層的陽台旁向下望:皇宮的景色一覽無遺,她也看到了索爾走出皇宮的最後身影,瑞斯和他在一起,他們肯定是要回軍營與其他男孩一起接受訓練。她覺得很遺憾,心裏盤算著如何能再見他一面。

關想多認識他,想要對他有更多的了解,那麼,她可能得去請教那個對王國內每個人、每件事都瞭如指掌的女人:她的母親。

關回到大廳穿過群眾,熟練地繞到城堡後頭的走廊。她有些暈頭轉向,因為今天是個混亂的一天。首先,今早與父親會面,得知父親要她接掌這個王國,這是她始料所未及,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到現在都還無法理解背後的原因。然而,她如何能統治這個國家?她不願意面對這件事,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畢竟父親仍然身強體壯,而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父親能活得好好地,和她在這裏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

但她無法忘掉會面的事,一顆種子已深植於她的心中,告訴她有一天,無論那是哪一天,她將成為下任國王,繼承王位的將會是她,不是她的兄弟們,是她自己。這讓她感到害怕,但同時又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並給予了她自信,這是她過去不曾有過的感覺。雖然父親認為她適合成為統治者,認為她是兄弟姐妹中最有智慧的一個,但她不清楚理由是什麼。

在某種程度上,這件事還帶給她其他的困擾。她認為,她,一個女子,被選為繼承人這件事,會掀起濤天的怨恨與嫉妒,事實上她已經感受到葛瑞斯的嫉妒,這讓她很害怕,因為她了解她的哥哥是一個非常有控制慾也非常無情的人,他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想到他今後會視她為眼中釘,她就厭惡不已。其實她曾在會後找葛瑞斯談話,但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關跑下螺旋梯,鞋跟踩在石階上發出迴聲。她走進另一條走廊,經過後面一個小教堂,再穿過另一道門和幾名守衛,然後進入城堡裏一個私隱的密室,她知道她的母親會在此處休息,她必須找她談一談。她的母親現在不太能忍受長時間處在社交場合中,只要有機會她便會躲到她的私人密室裏休息。

關又經過了另一名守衛和另一間大廳,終於來到母親休息室的門前。她正想開門,卻頓住了,因為她隱約聽到門後傳出說話的聲音,聲調愈來愈高,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是她母親與人爭吵的聲音,她再仔細一聽,聽見了父親的聲音。他們正在吵架,但為什麼?

關知道她不該偷聽,卻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她伸手悄悄推開那道厚重的橡木門,拉住鐵環,只打開一條細縫聆聽。

「他別想住在我的房子裏!」母親厲聲說道。

「妳結論下得太快了,妳根本不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誰說我不了解?」她生氣地回答:「夠了!」

母親的聲音裏充滿了憤恨。關向後退。從小到大她很少聽到父母爭吵,也從來沒有聽過母親如此激動,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必須像其他男孩一樣住在軍營裏,不准住進我的房子,你懂嗎?」她繼續說。

「城堡那麼大,」父親回嗆:「妳不會感覺到他的存在的!」

「我不管我會不會感覺到他的存在,我就是不讓他在這裏,他是你的問題,就是你決定把他帶進來的!」

「妳也有責任!」父親反駁。

關聽到腳步聲,瞥見父親從另一邊的門衝出房間,甩門而去,整個房間都晃動了。母親則獨自站在房間正中央,接著開始哭泣。

關嚇壞了,不知如何是好。其實,她知道自己現在最好摸摸鼻子開溜,但她無法忍受看到母親哭泣,說什麼都不能把母親一個人留在這兒,她也不明白父母兩人究竟為了什麼爭吵,似乎是因為索爾,但為什麼?母親為何會如此介意?城堡裏住了那麼多人,多一個索爾又如何?

看到母親的樣子,關覺得她不能就這麼離開,她必須去安慰她。於是她輕輕地推開了門。

門吱一聲響了,母親毫無防備,吃驚地轉過身來。她皺起眉頭。

「你不敲門的嗎?」她斥責。關看得出她正在氣頭上,覺得事態嚴重。

「發生了什麼事,母后?」關溫柔地走上前去:「我不是有意偷聽,但我發現您和父王在爭吵。」

「沒錯,妳不該偷聽!」母親惡言相向。

關十分訝異,母親平日雖不好侍候,卻不曾如此。她怒氣之大讓關不敢再往前走,停在與她相距幾呎遠的地方手足無措。

「是因為那個男孩嗎?索爾?」她問道。

母親別過頭去流淚。

「我不明白,」關繼續追問:「您為什麼對他住在哪裏那麼介意?」

「我的事情與妳無關,」她冷冷地說,顯然想結束對話。「妳要什麼?妳來這兒做什麼?」

關整個人緊張起來。她原本希望母親能告訴她所有有關索爾的事,卻來得不是時候。她清了清嗓子,猶豫著該不該開口。

「我來其實是想問您有關他的事,想知道您對他了解多少?」

母親瞇起眼睛用懷疑的眼神注視著她。

「妳為什麼想知道?」她以異常嚴肅的口吻問道。關知道她正在審視自己,透視自己的內心世界,她用她那神秘的感知力看出了關喜歡索爾。關試圖隱藏自己的情感,但知道這麼做沒有用。

「我只是好奇。」她心虛地回答。

皇后突然向關走近三步,用力抓起她的手臂,緊盯著她的臉。

「聽好,」她嘶吼著:「我只說一次,離那個男孩遠遠的,聽到了嗎?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准靠近他!」

關嚇壞了。

「這是為什麼?他是個英雄啊!」

「他和我們不是同一類人,」母親回答:「我不管妳父王怎麼想,我要妳離他遠遠的!聽見沒?我要妳發誓!現在就向我發誓!」

「我不要發誓!」關反抗,掙脫母親用力抓著她的手。

「他是個普通人,而妳是個公主,」母親叫喊著:「妳是個公主,妳懂嗎?如果妳敢接近他,我就把他流放到外地去,聽懂了沒?」

關不知如何回應,她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這樣。

「母后,不要告訴我我該做什麼。」她終於回答。

關盡其所能武裝自己的聲音,其實內心驚恐不已。她原本是來了解一切的,現在卻害怕極了,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隨便妳,」母親說:「但妳最好不要忘記一件事:他的命運操縱在妳手裏。」

母親說完即昂首闊步離開,用力關上房門。到底是什麼引發父母親如此強烈的反應?

這個男孩到底是誰?

第十章

麥克基爾國王坐在宴會廳裏看著他的臣民,坐在長桌另一頭的是麥克勞德國王,兩人中間擠滿了兩大家族的成員。今日的騎射競賽消弭了兩大家族長久以來的緊張關係,慶祝婚禮的狂歡活動也在那之後進行了好幾個小時。麥克基爾懷疑,男人是不是只要有酒、有肉、有女人,就可以忘卻彼此之間的分歧,看看這些人,此刻混雜在一起同桌飲宴,根本像兄弟一般。事實上,任憑他如何細看,也看不出他們曾經是壁壘分明、相互對抗的兩群人。

麥克基爾覺得這個結果證明了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他的計劃真的奏效了,兩大家族看起來比從前融洽多了。一直以來,他不斷想做到麥克基爾一眾先王們未能做到的事:統一戒環兩區。即使雙方不能成為朋友,起碼也要成為和平相處的鄰居。他的女兒露安達挽著新婚夫婿麥克勞德王子,看起來一臉幸福滿足,這個情景減輕了他的罪惡感,雖然他把她嫁出了西環,但起碼為她爭取到了皇后的身份。

麥克基爾回想起婚禮前進行的種種策略規劃,以及與參事們意見相左、爭辯不斷的日子,他在不顧所有參事的反對下,毅然決然地安排了這場婚事。這份和平得來不易,但他並沒有天真到認為這份和平可以永久維持,當麥克勞德人在高地的另一邊安穩生活一段時間之後,人們會逐漸淡忘這場婚禮,有一天,他們可能又會因靜極而思動。不過,起碼現在兩大家族結成了親家,將來若能再誕下一男半女,這層關係想必不會那麼容易被遺忘。又如果這個孩子能成材,甚至有一天登上王位,那麼,這個擁有東西兩大家族血統的孩子也許可以促成整個戒環地區的統一,高地也將不再是雙方衝突的交界,這片土地也能在單一政權的統治下,發展地更繁榮昌盛。這是麥克基爾的夢想,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後代的子子孫孫,因為只有整個戒環地區富強起來、團結起來,大峽谷才能受到保護,才能擊退來自峽谷以外不同族群的侵略。對外面的世界而言,兩大家族分裂的現狀其實就是他們最大的弱點。

「乾杯!」麥克基爾起身高喊。

整個宴會桌安靜了下來,幾百個人拿起酒杯跟著他起身。

「祝賀我的長女大喜!祝賀麥克基爾與麥克勞德的結合!祝賀大戒環區的和平!」

「祝賀!祝賀!」眾人齊聲高喊,一飲而盡,大廳又再度充滿笑聲與飲宴之聲。

麥克基爾重新坐下,搜尋其他子女的蹤影。這種場合當然少不了高弗瑞,他雙手抓著酒杯猛喝,左右兩邊各站了一名女子,還有他那群惡棍朋友。這大概是他唯一願意參加的皇室聚會;葛瑞斯也在,和他的情人佛斯緊緊地靠在一起,佛斯在他耳邊說著悄悄話。麥克基爾從葛瑞斯飄浮不定的眼神裏看出,他正在密謀著什麼,這讓他的胃翻滾了起來,他立刻別過頭去;最小的兒子瑞斯與新來的索爾一同坐在大廳另一邊為護衛隊準備的桌子,他已經把索爾當成兒子看待,也很高興小兒子這麼快就與他結成好友。

他搜尋著小女兒關德琳的臉,終於發現了她,她由女僕們陪同坐在一旁,咯咯地笑著。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她正望著索爾。麥克基爾觀察了她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對索爾一見鍾情,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不確定是怎麼造成的,他覺得這件事有些棘手,因為他的妻子可能會反對。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外表看到的那樣,」一個聲音對他說。

麥克基爾發現亞岡就坐在他身旁,看著兩大家族一起用餐的畫面。

「你怎麼看待這個發展?」麥克基爾問:「我們會得到和平嗎?」

「和平從來不是靜止不動的,」亞岡說:「就像海水一樣,有退潮也有漲潮,您現在看到的只是和平表相的其中一面而已。您極力將和平套在長久以來的敵對關係上,卻忽略了數百年來流過的血,那些亡靈們在高喊著復仇,這不是一樁婚姻就能平息的事。」

「你的意思是?」麥克基爾邊問邊喝了一口酒,看起來十分緊張,和平時亞岡在的時候一樣。

亞岡用非常強烈的眼神盯著他,麥克基爾不禁感到心慌。

「戰爭即將爆發,麥克勞德會展開攻擊,請您務必做好迎戰的準備。現在在您眼前的這些賓客,很快就會變成不擇手段要謀害您家人的人。」

麥克基爾用力吞嚥。

「難道我將女兒嫁給麥克勞德是錯誤的決定嗎?」

亞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不一定。」

亞岡望向別處,麥克基爾知道他已經結束了剛才的話題。雖然他還有上百個問題需要他解答,但他了解他的魔法師,只有時候到了他才會透露答案。於是他看著亞岡的雙眼,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關德琳,然後是索爾。

「他們會在一起嗎?」麥克基爾問。他突然很想知道。

「也許吧,」亞岡回答:「但還有很多事尚未成定局。」

「你好像在說謎語。」

亞岡聳聳肩,又望向別處。麥克基爾知道他無法再從亞岡口裏問出任何答案。

「你看到了今天競技場上發生的事嗎?」麥克基爾試探著:「那個男孩做的事?」

「發生之前我就預見了。」亞岡回答。

「你怎麼看待這件事?那男孩的能力是哪兒來的?他和你是一樣的嗎?」

亞岡回過頭來盯著麥克基爾的雙眼,眼神強烈到幾乎讓他不敢直視。

「他的力量遠遠在我之上。」

麥克基爾看著亞岡大吃一驚。他從來沒有聽過亞岡用這種語氣說話。

「在你之上?怎麼可能?你是這個國家的法師,是整個地區最具力量的人啊!」

亞岡又聳了聳肩。

「力量並非只有一種形式,」他說:「那個孩子擁有的力量超出你的想像,也超出他自己的認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或來自何處。」

亞岡又看著麥克基爾。

「但你卻知道。」他補充。

麥克基爾用疑惑的眼神注視著亞岡。

「我知道?」麥克基爾問:「說說看,我必須搞清楚這件事。」

亞岡搖搖頭。

「你必須從你自己的感覺裏去找答案,它們會告訴你實情。」

「那他的未來會如何?」麥克基爾問。

「他未來會成為一位偉大的領導者和一位偉大的戰士,他將以他的方式統治這個地區,創造出前所未有的強大國家,同時,也會成為一位比您更偉大的國王,這就是他的命運。」

那一瞬間,麥克基爾心中短暫地燃起了嫉妒之火。他仔細端詳那個與瑞斯一起坐在護衛隊宴會桌旁的男孩,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看起來就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一個沒有威脅力的外來者,全護衛隊最年幼的一個,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能力?他的外表甚至難以符合護衛隊選拔的標準,麥克基爾覺得亞岡這次是不是搞錯了?

然而,亞岡從來不曾錯過,從來不曾發表過沒有根據的言論。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麥克基爾問。

亞岡盯著他。

「因為是您該開始做準備的時候了。這個男孩需要訓練,需要得到所有最好的東西,這是您的責任。」

「我的責任?那他父親呢?」

「他怎麼了?」亞岡問。

第十一章

索爾撐開沉重的雙眼,只覺暈頭轉向,不知身在何處。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的一堆乾草上,臉側向一邊,雙手垂在頭頂上。他抬起頭來,擦掉嘴裏流出來的口水,突然感到眼睛後方發出一陣刺痛。這大概是他這一輩子感覺過最強烈的頭痛。他想起昨晚在皇家宴會上第一次喝酒的事。整個房間一直在旋轉,他覺得喉嚨好乾,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沾酒。

索爾看了看四周,試著在巨大的營房裏找回方向感,只見乾草堆上睡滿了人,鼾聲此起彼落。他轉頭往另一邊看,看到瑞斯躺在幾呎之外,同樣醉到不行,這才想起他現在在軍營裏,護衛隊的軍營,身旁大約有五十個和他年紀相彷的男孩。

索爾依稀記得是瑞斯早上帶他回來的,進來後就一頭栽在乾草堆上。清晨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索爾發現自己是唯一醒過來的人。他看到自己身上還穿著衣服,於是站了起來,用手順了順黏膩的頭髮。他此刻非常希望能洗個澡,但不知上哪兒洗,也希望能喝上一大罐的水。此時肚子叫了起來,他還希望能吃些東西。

周圍的一切對他來說如此陌生,他幾乎認不出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生命的下一站會在哪裏,也不知道皇家護衛隊平日在做些什麼,但此刻他很快樂。昨晚是個燦爛的夜晚,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他結交了瑞斯這個好朋友,還見到關德琳偷瞄了他幾次。他幾度想找她說話,但每次都鼓不起勇氣開口,想到這個就讓他後悔不已。昨晚那個場合人實在太多了,下次倘若只有他們倆人,他應該能鼓起勇氣。但是會有下次嗎?

正當索爾還沉浸在在回憶中,突然有人用力敲起軍營的木門,沒多久木門就被撞開,陽光也整片灑了進來。

「隨扈們,起立!」一個聲音喊著。

進來的是十幾名皇家銀色騎士,身上的鏈衣喀啦喀啦地響,他們用金屬棍敲著木牆,聲音震耳欲聾,索爾四周的男孩們立刻彈了起來。

領著騎士們進來的是一個長得特別兇惡的軍人,索爾認出他就是昨日在訓練場上那個魁梧、秃頂、鼻子上帶著刀疤的將軍。瑞斯說他的名字叫寇克。

他一進來就皺著眉頭看著索爾,用手指著他。

「小子!你!」他叫道:「我說起立!」

索爾很是困惑,他明明已經是站著的。

「可是我已經站著了,長官!」索爾回答。

寇克走向前反手甩了索爾一巴掌,疼得讓索爾感到憤怒,所有的人都看著他。

「不准向長官頂嘴!」寇克訓斥著。

索爾還來不及反應,寇克已經繼續他下一個動作,在營房裏大聲咆哮,抓起一個又一個的男孩,動作太慢的還被他踹胸口。

「沒事,」一個聲音安撫他。

是瑞斯,也站在那兒。

「不是針對你,他們本來就這樣,非給我們下馬威不可。」

「可是他們沒有這樣對你。」索爾說。

「他們當然不敢碰我,因為我父王的關係,但他們也不會對我客氣。他們這麼做只是為了樹立軍紀,認為這樣才能讓我們變得強悍,不用太在意。」

男孩們齊步走出軍營,索爾與瑞斯也在其中。當他們走出戶外,強烈的陽光落在索爾頭上,不禁讓他瞇起眼睛,忍不住伸手遮擋太陽。忽然間,他一陣反胃,轉身彎腰嘔吐。

他聽到其他男孩的竊笑聲,一名衛兵伸手推他,索爾往前踉蹌,重新回到隊伍當中,擦了擦嘴吧。他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

瑞斯在他身旁微笑著。

「混亂的一夜,對吧?」他咧開嘴笑著,用手肘輕推索爾:「我告訴過你別喝第三杯的!」

光線直射索爾的眼睛,讓他覺得反胃,感覺上陽光好像比往日強烈。天氣十分炎熱,索爾覺得他裹在皮衣下的身體已經出了汗。

索爾試著回想瑞斯昨晚給他的警告,卻想不起他過去的人生。

「我不記得你警告過我。」索爾反駁。

瑞斯嘴咧得更開:「當然啦,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他呵呵笑。「你一直傻傻地想找我姐姐說話,」他補充:「實在是太可笑了,我沒見過像你這麼怕女孩子的人!」

索爾紅著臉試著回想,卻模模糊糊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索爾說:「關於你姐姐。」

「你才不會冒犯到我,如果她能看上你,我高興都來不及。」

隊伍開始往山上走,兩人加快腳步跟上。他們每走一步,陽光似乎就更加強烈一點。

「但我必須警告你,這裏每一個人都想娶她,她選上你的機會——嗯,幾近於零。」

他們愈走愈快,爬過皇城裏一重又一重蒼翠的丘陵。瑞斯如此接受他讓他感到很安慰,他愈來愈覺得瑞斯像他的兄弟多過像他的朋友。行進間,索爾發現他的三個哥哥也在不遠處走著,其中一個轉頭皺著眉看他,然後戳了戳其他兩兄弟,他們也轉頭露出嘲諷的嘴臉,一句好話也沒有便搖頭離去。面對他們的反應,索爾並不意外。

「護衛隊,馬上過來排隊!」

又出現了更多名銀色騎士,正催促著五十個新兵兩人一組緊靠著前面的人排成一排。一個騎士從後方走上來,用一根粗大的竹桿,往站在索爾前面的男孩背上用力一杵,痛得他大叫,不得不往前貼近。這些男孩很快地便整齊地排成了兩列,朝皇宮方向齊步前進。

「在戰場上行軍必須整齊化一,」寇克一邊喊一邊在隊伍旁來回走動。「這裏不是你家院子,而是戰場!」

索爾與瑞斯並排著走了又走,熱到汗流浹背,不知要被帶往何處。酒精還在他胃裏作祟,也不知何時才能吃到早餐、喝到東西,他不禁又開始在心裏咒罵自己昨晚不該飲酒。

他們又越過好幾座山丘,經過一座石拱門後,終於回到四周有屏障的地方,跟著又穿過另一座石拱門,走進了競技場,這裏是護衛隊的訓練基地。

他們面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長矛、弓箭、彈弓標靶,以及一堆又一堆練劍用的乾草。一看到這些,索爾的心跳立刻加速,希望能儘快拿到武器開始接受訓練。

正當索爾想往訓練場中前進時,突然有人以手肘抵了抵他的背,把六個和他年紀一樣小的男孩從隊伍中帶出去。他發現他們將他與瑞斯分開了,瑞斯被帶往訓練場的另一邊。

「你以為你要接受訓練嗎?」寇克用嘲弄的口吻說著。他們被帶離眾人與標靶所在的地方。「今天你負責侍候馬。」

索爾抬頭看見了他們真正的目標:訓練場另一邊有幾匹正在跳上跳下的馬。寇克露出了邪惡的微笑。

「其他人接受長矛和刀劍訓練的時候,你就負責照顧這幾匹馬,清理牠們的排泄物。每個人總是得從一些什麼開始做起不是嗎?歡迎來到護衛隊!」

索爾心一沉。這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

「你以為你很特別嗎?小子!」寇克走到他身邊,靠近他的臉,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國王和王子喜歡你,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現在是我的部下,懂嗎?我也不管你在騎射場上使的是什麼把戲,對我來說你只是個小男孩,懂嗎?」

索爾用力吞嚥,心想這裏的訓練將又苦又漫長。

寇克接著轉身去折磨其他人,只見一個矮小、壯碩、鼻子扁平的男孩正看著索爾冷笑。

「你不屬於這裏,」他說:「你是用不正當的手段進來的,不像我們其他人是被選來的,這裏沒有人喜歡你。」

旁邊另一個男孩也藐著嘴對索爾冷笑著。

「我們會想辦法讓你退出的,」他繼續說:「留下來要比進來更困難。」

 

他們的恨意讓索爾有些畏縮。他無法相信有那麼多人視他為敵,不懂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會被如此對待。他就只是想要加入護衛隊而已,如此而已。

「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出現一個聲音。

一個瘦高、滿臉雀斑、碧色小眼睛的紅髮男孩為索爾挺身而出。「你們兩個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在這裏清馬糞,」他接著說:「你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找錯對象了吧?」

「你才管好你自己,奴才!」其中一個男孩不甘示弱:「要不然我們也會讓你好看的!」

「你試試看!」紅髮男孩回嗆。

「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說話!」寇克對其中一個男孩大叫,並往他頭上用力一敲,這才讓那兩個男孩悻悻然離去。

索爾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心存感激地走到紅髮男孩身邊。

「謝謝你!」索爾開口。

紅髮男孩對他微笑。

「我叫歐康納,我很想和你握手,但是怕會被揍,所以用這個代替握手吧!」

他報以更大的微笑。索爾馬上對他產生好感。

「不要理他們,」他補充:「他們其實和其他人一樣,心裏是害怕的,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報名進護衛隊來做什麼。」

很快地,幾個人來到訓練場邊,只見六匹馬在那兒不斷地跳躍著。

「去把韁繩撿起來!」寇克命令著:「拿穩了!拉著牠們沿著訓練場邊繞圈,直到牠們走不動為止。去!」

正當索爾準備拿起其中一付韁繩時,馬兒突然後退跳了起來,差點踢到他。被馬兒嚇了一跳的索爾不禁倒退了好幾步,其他男孩忍不住訕笑。只見寇克往他後腦勺上一敲,索爾立刻頭昏眼花跌坐在地。

「你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護衛軍,護衛軍不會因為任何事情退縮,管他是人還是野獸!把韁繩拿起來!」

索爾重新鼓起勇氣,硬著頭皮抓起那匹不安份馬兒的韁繩。他用力抓牢韁繩,但那匹馬不斷地往後拉扯,拖著索爾在訓練場上走著,和大家一起排隊。馬兒使勁地反抗,索爾使勁地回扯,一點也不輕言放棄。

「我聽說多做幾次就會上手的。」

歐康納站在索爾身邊微笑著。「他們是故意打擊我們的,你知道嗎?」

索爾的馬這時突然停住了,不論他怎麼拉,牠就是不肯動。接著索爾就聞到一股臭味:馬屁股拉出一大堆排泄物,份量遠超出他所能想像,而且好像怎麼拉都拉不完。

有人放了把鏟子在他手上,索爾發現是寇克,他正站在他身邊微笑著。

「清乾淨!」他厲聲道。